婚晚时晴 143 城安
靳予城转过头,有那么一瞬,我以为他没听懂我说的话。
“只是随便问问,”我低头理下衣襟,有点尴尬,“刚听你说许律回去看望他父母了,所以,想着你家人应该也……”
“我家人不会在意。”他沉然打断,说了句让人想不通的话。
我望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,突然不知该不该问下去。
这时,我才意识到一件事:靳予城几乎从来不提他的家人,也许是有原因的……可看他平日里的种种表现,无论是对angela,又或者李叔黎姨甚至肖青的那种关照呵护,让人想象不出他跟自己的至亲能有什么矛盾。
他伸出胳膊把我揽进臂弯,似乎并不想隐瞒什么:“我跟我父亲关系不怎么好,除了生意上的事,我们很少有交流,所以他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。”
语气淡漠得好像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完全不值一提。
“那……你母亲呢?”我试探着问。
窗外焰火升空的声音和孩子们的笑声隐隐约约,电视音量不大,某个女明星歌声婉转,倒显得客厅里更加安静。
靳予城沉默了一会,放开我坐直身,用一种看似松散的语调说:“我母亲已经过世了。”
他低着头,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,只一阵愕然:“可我记得以前听李永泽说过……”
“什么时候?他大概指的是我父亲的太太,不是我母亲……”靳予城看看我,用了一个很奇怪的称呼。
我这才发现他眼里的怅然,提到“母亲”两个字时,那种孤寂感是掩盖不住的。
“那女人比我大不了两岁,我不承认她是我继母。虽然我父亲曾经想用继承权威胁我,不过这世上,还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屈服。”
我哑然。从他的口气来看,也许就是这些事让他跟家人关系恶化的。正常他父亲应该也六十左右了,却娶了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女人,他不愿接受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好一会儿,我喃喃吐出几个字。
靳予城手里拿着烟盒在把玩,看我一眼扔下烟笑了: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?”
“大过年的,让你想起伤心事啊……”
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。那张俊朗的脸靠近过来,清冷深邃的眉眼里,却是柔和温暖的目光。
“小宛,我不伤心,有你在我身边,我一点也不孤单。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在一起吗,不单单是因为你身上的一切都在吸引我,让我迷恋,更因为只有你在这儿,我才有家的感觉。”
说实话,短短几句话真的让我从心底震动了。
家的感觉。人在世上寻寻觅觅,被人吸引或者吸引别人,声色犬马中穿梭,男欢女爱里游荡,与其说是要找个能点燃激情的人,倒不如说,是为了能和那个触动身心的人互相依偎,在拥挤的人群里找到最后的归宿。
谁生来不是孤单的?我们穷尽一生,寻找的不过是那种不孤单的幻觉。
他低头寻到我的唇,轻轻覆上来。我微颤一下,他双臂圈得更紧,进而炽烈吻住我,吻得我心里兵荒马乱。
好久他抬起头,我们俩呼吸都有点急促。
“真是的,也不怕被人看见……”深冬的夜,我却热得脸红。
“怕谁看见?”靳予城故作深沉笑,又说,“不过你确实提醒我了,也许是该找个时间回趟家,带你见见我父亲。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,不告诉他老人家不太好。”
我脸上更烫,顺手拍了他一把:“谁说要嫁你。”
靳予城大手一扬捉住我手腕,凑近我耳边坏笑:“真不嫁?那万一有了怎么办?对了,这也挺长时间了,还没动静么?”
我挣开他,垂着头极力抑制心跳。
他还想说什么,不过我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视里晃出的人影吸引过去了。
登台的人是苏曼安,一袭优雅不失性感的靓丽红裙,乌黑长发配着绝美妆容,整个舞台都似乎因她熠熠生辉。
从前,我确实不怎么关注明星偶像这些,可现在总控制不住地想去搜关于她的消息和动态。也许是背景强大,幕后推手很舍得花钱砸资源,苏曼安近来是越来越火,一副红透半边天挡也挡不住的架势。
不过她外在条件确实出众,不光那张脸精致得找不出瑕疵,身材也凹凸有致,苗条又有料,也并非没有才华……什么样的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种女人的诱惑?
身旁,靳予城也将视线转到电视屏幕那边,没再说话。
“我去看看孩子们,他们也该睡了。”我站起身,走到门厅披了件衣服。
外面花园里没有风,不过气温很低。夜空中焰火依然此起彼伏似乎永远不会消散。angela和肖青一看到我都跑了过来,我蹲下身抱抱两个小家伙,和他们挨挨脸,红扑扑的小脸蛋都是冰凉的,手心里却热乎。李叔还在点烟火,黎姨站在不远的地方,静静看着我。火光映照下,那张瘦削的脸竟也显得有些慈眉善目。
-
过完年,关于那家公司的各项收购事宜终于尘埃落定。离我就职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。
我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。一家完全陌生的企业突然让我来管理,完全陌生的团队,陌生的同事,而且我好像也没有能让人完全信服的资历……
每次一想到这个,我就手脚发软,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。有时都在想,为什么一定要逞那个强,说不定自己注册个微型公司请上三五个人,就做那几个老客户的生意会轻松得多,也不一定赚不到钱。
靳予城每次都安慰我没什么可担心的,然后对我说那四个字:“一切有我。”
不管处于什么环境,面对什么事,他总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坦然。可那是他,起点比我高,见识比我广,经历也比我多得多。
“你看来轻松的事,对我来说,哪有那么容易做到。”我轻声细语。
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,笑道:“是你考虑得太多了。小宛,你现在唯一要做的,就是想想新公司该换个什么名字。”
“还用换名字吗?”话说出口,我才意识到这问题好像有点傻。
“当然。以后这家公司就是你的,应该由你来决定它叫什么。”
我突然有种错觉,一家百来号人,年营业额好几千万的公司,很可能被他花钱买下来,当成了送我的玩具……
几天之后,我认真想好了一个名字:城安。
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拿给靳予城看,他盯着简简单单两个字,好久嘴角才勾出一抹弧度。
“不许笑。”我通红着脸。
“不是,我觉得挺好……很好。”他嘴角的笑反而更明显了。
公司更名为城安科技的第二天,我正式履职,第一次高层会议也如期召开。靳予城作为大股东,我作为从外部空降的管理层,都亲自到场参加。
那天我特地去打理了下头发,选了一条简洁不失端庄的深色套裙,裙子剪裁很合身,衬得曲线隐约。靳予城穿着那身惯常的黑色西服。我头一次觉得,站在他身旁竟也显得挺协调的。
和公司管理层见面时我才知道,原来这些人全是靳予城的老部下。前段时间,他就派遣了不少人员进驻,分布在这家公司几乎所有的权势位置和部门,从市场到财务,甚至人力资源。
所有人都被要求全力支持我的工作,以及确保日常运作顺利过渡。他们向我汇报,而我只用向靳予城汇报就可以了。
我也终于明白他一直说“不用担心”原来并不是一句空话。
会议气氛可想而知的异常轻松愉快,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。
不过回到办公室,我还是感觉稍微松了口气。很快,有人敲门送进来两杯咖啡。靳予城松开西服纽扣,坐到会客区的沙发里稍事休息。
我在这间新办公室里转了一圈,看得出来屋子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,环境雅致。桌上电脑、电话、文件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。名片盒里也放着印好的名片,浅蓝底色,名头是:城安科技有限公司ceo秦宛。
我盯着捏在手里的名片,看着那行字,真不敢相信以后这里真的就是我的地方了。
“我让他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适应,稍后也会有人给你做入职培训。公司业务不用担心,只要熟悉环境,融入团队就行。”靳予城点燃一支烟,没有碰面前的咖啡。
我点点头,表决心似的信誓旦旦:“我会尽快了解公司结构,熟悉各部门的情况,学习必须掌握的各种能力,当好一个管理者。也会尽快认识每一个人,努力让大家都相信我。”
他回过头,浅淡烟雾在身旁缭绕,沉黑双眼里却蕴着似笑非笑、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神情。
片刻,烟被摁灭。靳予城走到我面前,一双大手按在我肩头,声音低柔:“小宛,我给你的这些人完全可以放心,都是我自己信任的人,他们会处理好一切事情的。你是我的女人,我怎么忍心让你操劳受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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